揭秘自主招生詐騙：高中老師提成 大學老師參與

　　近日，浙江省嘉興市南湖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一起利用武漢大學校園自主招生的詐騙案。檢察機關起訴指控，被告人凌某2010年~2012年伙同他人辦理相關大學文憑騙取89.9萬元，2012年~2014年，凌某、李某以所謂“武漢大學自主招生”騙取24名學生家長合計420多萬元。

　　據辦案人員介紹，20多名學生家長相信15萬元可拿武漢大學“正規本科文憑”的重要原因是，繳費都在武漢大學相關學院辦公室或圖書館里進行；部分學生住在武漢大學學生宿舍，同普通本科生一同上課；每年被收取1萬多元的學費、4000多元的住宿費等。

　　這起驚人的詐騙案為何在大學校園發生？為何持續幾年后才案發？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對此展開了調查采訪。

　　高中老師介紹一名學生去武大讀書提成5萬元

　　2010年，在嘉興市開辦偉嘉教育咨詢有限公司的凌某找到在嘉興外國語學校任教的高中同學高某出示相關“證明材料”，稱能搞定武漢大學等高校，希望老同學提供考不上大學，但家里又愿意出錢讀大學的學生家長信息。

　　根據高某向警方的供述，2011年高考結束后，他把一名周姓學生家長的電話給了凌某。凌某約3人一起吃飯并介紹進入武大的條件和具體操作辦法。周姓家長交付幾千元訂金后到武大進行了實地調查。后來，周姓家長把學費等15萬元付給凌某，高某則得到3萬元獎勵。

　　此后至2013年，高某每年高考后都把部分學生的姓名、家庭住址、聯系方式和高考成績等信息提供給凌某，并成功介紹張姓家長、徐姓家長等3個家庭的孩子辦理武漢大學入學事宜，提成費漲到每名學生5萬元。

　　另一名介紹學生的江老師向辦案人員說，同校的高老師與他們5個班的班主任聚會時介紹，凌某有辦法安排學生獲得武大第二學士學位。他們去凌某辦公室核實時，還看到一份“武漢大學”校方的承諾書，2013年高考成績公布，家長交錢給凌某后，學生都去武漢上學了。

　　江老師一共介紹陸姓家長、顧姓家長、王姓家長等4個人給凌某，當初約定是每名學生5000元介紹費。但凌某轉錢時按每名學生5萬元介紹費的標準支付。江老師以為轉賬轉錯了還去詢問凌某，得到的回答是“當時說的就是這么多”。

　　據警方調查，嘉興市外國語學校有江、丁、陶、鄭、李、伍、劉、高姓等8名老師，以及開明中學宋老師、禾光學校許老師等共同為凌某介紹學生。

　　一些“山寨生”與高考統招生在武大同學習、同生活

　　武漢大學本科生院招生工作處以及后勤保障部負責人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示，武漢大學不存在任何國家招生政策之外的招生方式。武漢大學校內學生公寓僅對正規本科生、碩士生、博士生開放，本科生包括外校來漢交流學生，其他性質學生不可能入住學生公寓。

　　然而，被害人沈某向嘉興市警方陳述的卻是另一番情形。2011年2月，有朋友向小沈的父親介紹凌某有門路通過自主招生的方式介紹去武漢大學讀書，畢業時可拿到武漢大學全日制本科文憑。凌某還出示了一張“武漢大學”給上一屆學生出具的承諾書。沈某的父親支付5萬元定金后，凌某叫小沈高考后不用填報志愿，到時直接去武漢大學報名。2011年7月8日，他們一行在武漢一家酒店內付清10萬元現金后，凌某出具了一張收據并從現金中取出一部分錢，帶他們到武漢大學水利水電學院二樓一間辦公室辦手續，并且給了一份“武漢大學”出具的承諾書，其中承諾畢業時可以拿到武漢大學全日制普通本科的文憑。

　　“軍訓是在武漢東湖附近一個培訓基地進行的，參加軍訓的學生都是跟我一樣通過這種方式進入武漢大學的人，來自全國各地，有好幾百人。”小沈向警方介紹，軍訓結束后他們被分成4個班安排宿舍，語文、英語、高等數學、計算機等課程安排挺多的。班主任雷老師也為4個班的學生辦好了武漢大學“一卡通”。

　　第二年，凌某告訴小沈其已經轉為統招生了。小沈找一名李姓老師報到，李老師帶小沈等同學到武漢大學工學部報到繳費，并辦理了武漢大學學生證，從一名遲姓老師處領了書本和課程表，跟其他高考統一招生進來的學生一起上課、交作業等，期末分開考試。

　　小沈讀到大學三年級，學院老師問他們要不要考試，考試不及格補考的話武漢大學工學部給安排好。轉眼到了2015年大學畢業前夕，凌某說大學英語四級4700元包過。待小沈用支付寶轉錢給凌某后，小沈父親說“武漢大學這個事情出事了”。

　　被害人張某也向警方陳述，2013年她女兒高考成績不理想，交給凌某14.5萬元后，女兒被帶到武漢大學交學費、住宿費等1.6萬元。當年全國各地以這種形式來到武漢大學的有50多人。軍訓結束后，她女兒被安排到武漢大學信息學部11宿108室住，大學二年級被換到信息學部11宿310室。

　　有武漢大學教師家屬參與運作并獲利

　　警方對被害人進行調查取證時，小高同學說，2013年7月10日前后，凌某帶著他和父親等3人到武漢大學一個教師樓辦公室辦理手續。負責接待的女老師大概40歲左右，身高約1.65米，中等身材。在辦理手續過程中，這名女老師說有武漢大學的校領導要過來，你們在這辦事情不方便。凌某帶他和父親出去轉了個把小時又回到這間辦公室繼續辦手續。他父親還專門問這個女老師：“你們這個教授推薦名額上武漢大學的事情，真的、假的？”這個女老師說：“到大學本科畢業時，可以拿到武漢大學的畢業證書和學士學位。”

　　接受嘉興市辦案人員調查時，凌某透露他自2011年至2014年，一直通過自主招生的名義介紹學生去武漢大學和中南財經政法大學讀書。這些“高校老師”向其承諾，可以通過交錢辦理相關文憑。凌某也向學生承諾可辦理相關文憑，并收取學生家長的高額費用。

　　對于每名學生15萬元的好處費分配，凌某供述稱，嘉興這邊中學老師每成功介紹一個學生給5萬元；剩余款項中，再分給安排軍訓等工作的李某4萬元左右，自己拿6萬元。大概收了二三十個學生家長的好處費。

　　李某同樣是從事教育培訓工作，負責同武漢大學這邊聯系，并收取好處費，這次也站在了嘉興市南湖區人民法院的被告席上。他把學生軍訓工作安排好后，直接找本案另一個關鍵人物——武漢的彭某解決學生到武漢大學上課、住宿等問題。

　　彭某被武漢警方刑事拘留后供述，他是通過武漢大學教師家屬呂某找到武漢大學在職人員趙某安排學生在武漢大學的宿舍等。趙某開價是80個床位一年收費16萬元。他和李某同意后通過銀行轉賬的方式把錢轉給呂某，讓她把16萬元錢給趙某，這樣就拿到了武漢大學國際教育中心80個床位的1年使用權。呂某則負責學生在武漢大學的生活起居等。

　　據知情人士介紹，這起詐騙案涉及到武漢大學多個學院，以及上海、江蘇、黑龍江等多個省市數百名學生家長。其中，涉及浙江嘉興20多名學生家長的案件，在被告人凌某、李某的運作下，一個以武漢大學校園和自主招生為中心的詐騙平臺就運行了4年多時間。前有嘉興市部分高中老師介紹生源，中間有凌某等人帶學生、家長到武漢大學實地考察，后有李某、彭某以及武漢大學教師家屬呂某、在職人員趙某等，負責解決學生在武漢大學上課、住宿等問題。

　　嘉興市南湖區人民檢察院起訴指控，被告人凌某、李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共同或者單獨采用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方式騙取他人財物，其中凌某合計騙取464.1萬元，李某合計騙取348.6萬元，均屬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均已觸犯《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相關規定，均應當以詐騙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據嘉興市南湖區人民法院、南湖區人民檢察院有關人員透露，因為案情復雜，本案將在近期再次公開開庭審理。武漢大學有關方面工作人員則拒絕回應相關問題。